【六月献诗】之凑个热闹

林朱 · 发表于 2024-6-6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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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林朱于 2024-6-6 23:16 编辑

《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一粒尘埃。或悬浮于空
或坠落于地
而你总是忽略它内心的真实意图

恰巧取自于凡世人间
恰巧掉在你身上
你听不到也看不见

恰巧遇上寺院门前的一阵风
恰巧听见钟声响起
你望向天空

恰巧一片叶子落下
恰巧一只飞鸟离去
你没有看见那个与你长相一致的人，从身边经过

《雨水浓缩的一粒词》

关于潮湿，我已厌倦并习惯
我将它们切成若干份
一滴一点诉与你。
为寻找某个准确合适的词汇
我曾将手伸出窗外
雨水落入掌心，清凉且怪异。
我用它写下废弃之诗
再用大约一分钟的时间让它消失。
有时候我会将它抹在脸上
设想与你相对而坐
陪你玩一个空空如的小游戏。
春夏之交，雨水频至
我需要的火你给过
你扔下的枯枝我帮你收起来。
偶尔也有月光不识趣味
你如约而至，我像一颗静止悬浮的水滴
等你说一声“过来呀”。
但是亲爱的，我依旧词穷
关于雨水，除了与泪水相近的体质
着实没有更多更好的喻义。

《我在汩罗江岸》

其时，你孤身一人，静如堤岸
江水无意捕捉你的倒影。
唯柳枝在你眼里摇晃
唯枝头蝴蝶拥有冲动且无所留恋。
你策划了某种动机：
用半张废纸写下一个名字
用其余的空白画一个残缺的圆圈。
你开始晃动，样子甚于柳枝
你热爱俗世人间，从此与蝴蝶毫不相干。
你起身离去而江水照旧
此后，你的一举一动虚拟如流言。

《苦艾》

手持镰刀的孩子是你的旧友
他要用你的使命
去迎合另一个无从考证的真相。
你想对他说：“嗨——朋友
你在人间三尺高，我有地下无穷尽。”
你很清楚这是一个相等式
任何花语和指义
都不是你们的初衷
更不能替代尘土和亡魂。
你握着孩子的手
好让他记住你此刻的味道和姿态
等他长大了
等同一阵风吹过来
诉说彼此世界的过往与今生。

《酝酿过久的往事》

用十四年换取一秒钟对视
用一千三百公里换取圆桌的直径
用一句“你好”，换取压在心口的诗行

但不要伸出手
不必提及此刻之外的任何俗事
可以微笑，请止于微笑

将胶片曝于日光之下
把木棉花开渲染成一场法事
任她的红一点一滴失色

这还远远不够。黑白时光机里
每条路上，都有一个你和一个她
每一个夜晚，你们都要被他杀一次，再自杀一回

《细嗅蔷薇》

活在玻璃瓶里的人
被园子里多余的阳光惊醒
为扺挡残余香气
他握紧又松开
他将刺破指尖的血
滴在花蕊中间
他听见花瓣次第夭折的响声

《献诗，或者一日》

早晨，和鸟儿说话，许我去树梢坐一会
窗帘轻微摆动，风从我身上吹向你。
上午，书桌一角，黑金刚叶片上
那一滴水珠给你，其中不安的眼神也给你。
午后，你化身玫瑰，我做温热之水
我们泡成一团，满屋浸香都是你。
傍晚时分，红蜻蜓在园中旋转
夕照薄如翼翅，逆光下的你生出粉色光晕。
此刻，子时将近，月白拉起大幕
被故事情节束缚的人，才靠近又远离。
两条纤弱的平行线，我们相向而至
四目交错之后，疾速滑向各自的另一个凌晨。

《焚香》

设置三十分钟时间，做以下几件事：
泡一壶六安瓜片，约一分钟。
假扮加缪的局外人，约三分钟。
做《黑池坝笔记》*中梨花和垂柳，各一分钟。
弹唱一首老歌，约三分钟。
姐姐在电话里提及母亲，约一分钟。
开始打结，去阳台
看椰子树梢静如入定，约两分钟。
寻找一条鱼，以为它消失
忽见其卧于水草深处，约一分钟。
猜测它的动机，它真的存在吗？
我们之间的对视与对话，是否从未发生？
清茶已凉，亲朋无多
所有逝者都将分离出另一个我。
父亲母亲倾尽一生，各耗去三分钟
余者共用五分钟。
眼见黄昏将至，耳鸣如劝慰般再度响起
沉溺于肉身之刺，一根或数根
用两分钟祷告，为余生祈空。
所有间隙，散光落在枯去的桃枝上
若忏悔即可折断，那么两分钟由它去吧。
剩余的你我各半，我们一起
陪最后一段余灰落下，看西边的光照向东方
缭绕渐灭，无形无色。

（注*：诗人陈先发所著笔记）

《用绝唱去安慰绝望》

这样吧，去荒野叫醒一个人
去岸边叫醒一个人
去词条释义里叫醒一个人
告诉他，一群蝼蚁
或穿行于荒野或流落于岸边
他们屏住最后一口呼吸
就为等你晕厥过后未能说出的那句台词

《恩赐的很多种方式》

除了死亡，任何一种救赎都是假定
植物唯枯至美，枯甚于亡
动物视生为边界，生即为逝
为人者向死而生，生而无极
若为终极，赐我予水火
何不赐我予清明前夜的杜鹃红？
想起父亲临终，持艳于焦萎
他与人间达成的，何止无上之谅啊！

2024-06-06（草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