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样的月色（组诗）

沙从兵 · 发表于 2024-5-29 1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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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样的月色（组诗）

回到五月

天刚放亮，就
被匆忙送往长途汽车站，急于奔赴早班

从五月，回到了五月
机声的锋利，锈蚀的镰刀无可比拟
耕牛远在水边相形见绌
如是我的憔悴

插秧女的队形
排成一行行雁阵，掠过辽阔的水田
青嫩的蛙鼓，擂响空旷的黄昏
而我，脚轻若风

从喧嚣，回到了宁静
一条撑开的空袋子，竟然兴奋的忘乎所以
黄杏已落满地
屋后的桃子，探过头
涨红的脸颊，惊讶的，没喊出一声
园里的草抱着我的大腿
诉说不完的委屈
低头才找见幸存的辣秧
已瘦骨零丁

背负的锁啊
留守老宅，也为我扼住栀香的清风
水样的月色
以及，身影一幌
就打了乡夜的剧场

惊喜

撩起汗湿的头发
往耳后拢了拢
站立村口，我知道她是在翘望落日的飞奔

捧着鲜花样的
捧着五月，五月的空旷
空旷弥漫的黄昏
黄昏攒动的蛙声
蛙声越来越沉
在触到我的刹那，她的双手抖落无边无际

把熟透的桃子
塞进了我的怀里
此时，一盏责怪的灯火
斟满家的温馨

墙外

打开门，霉黑的寂静
不顾凳子上昏睡过去的爪印
搬到院中
让黄昏坐下来，看墙外飞落的人影
被蛙声的蛛网粘住
空旷的黑点，我听见数不清的挣扎
像五月的秒针
被夜风吞噬

邻居的狗惊叫不停
大门关起来
却关不住倒酒的瀑布
溅我一身

留住

是父亲手中紧攥的一粒种子
留住的时光

肩上渗血的结痂
牛鞭抽痛的石磙，油灯熬干的睏盹

是我手中紧攥着的一句遗言
留住的老宅

灯火一支接一支
品尽夜色，新的一天从伸伸腰开始

做一只青草湖的螺号吧
在你手中，吹响潋滟的涛声

情人

不嫌弃你的脚上还沾着尘土，狗吠
以及来自青草湖的鱼腥味
不嫌弃你的乱发还沾着落日的疲惫麦屑的肆意
不嫌弃苍老
是一坨粪粑，污染了市区的公园

当然，三十年前的磙声
在我的想望里，已远的遥不可及
就如镰刀下扑朔的灯火
母亲的喘息

每天下午，林荫下的椅子留出的位置
为黄昏而空的
我每次如赴情人的约定

喷泉开如杯盏
妩媚的茶楼，无须询问，倩影便斟满一杯鸟鸣
连同闪光的涟漪
一快，捧到我们的面前
可我，总视同
门外的波澜

不问我来自乡下
朴素，疾病
不问我除了二亩薄田
就只有三间平房
一座宽大的砖院，锁着落叶，寂静
我们并肩或坐或立
赐予，慰藉
我渴想与你乘车而归
哪怕小住几日

就用采晒的半枝莲，蒲公英，车前草，野薄荷
月光中，沏一壶浓香的
痴情，饮醉鸡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