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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一阕 ——致爱女花珍
1
俯身冰雪，冷太阳不冷 蜷缩在日光中央，你有与生俱来的金身
永恒的，充满福报的，与神毗邻而居的 名字，在凡俗的情欲根部，顺从浑浊的河
来处有源可考，去处无人可询 你是福度母，你的命，在空处
你将去嘉木查瓦绒，听长笛横挑大山 序曲是行走的太阳，尾音是一枕黄土
你将去瓦须色达，在牛角上留下一段少女的心事 众神相拥而至，你抽身离开
你将去某个男孩的心里，种一亩青稞，酿一坛酒 把时间的长调唱得又高又飘
很多年后，你将为我送行 从此不再追问一枚雪花是如何孕育出一条渡河的
多么无趣啊！目力所及车流滚滚 碾不出不被定义的年岁和没有答案的新鲜事
2
我是你的原罪，是你以神之名的恶，是你以爱之名的刑罚 是你重生路上遍布的荆棘，是你颅顶高悬的刀
是你的谎言、挫败、伤口和暗疮 是你藏在暗处的孤独和不可告人的错
也是收捡你心事的风，时不时吹干你来不及流出来的泪 也是跟着你翻山越岭的影子，时不时扶正你的身子
我可以是你的全部，唯独不是你的父亲 我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让你把自己交还给自己
日子从来不是规矩的，当时间被赋予意义 我们就有了及物也及神的命
你要明白的是，最高的山顶 从来白雪皑皑，从来寸草不生
而你与神有关的名字，你信或不信 它都在你不可见的最高处，捆着你或者牵着你
你也可以忘掉它，只需时时记得 你每一种样子里的每一种你
3
抽烟、喝酒、谈情说爱，那么多俗常的事情 逃不掉就放肆的爱，每一滴水都有自己的答案
但是，只身入丛林，狼虫虎豹獠牙尖利 你要确定你能活得下来，你要确定你还是完整的你
你和我不同。我从高山来 我见过最清澈的河和最虚空的梦
你生于浑浊，只有浪涛涌起，石头撞击骨头 你才能看见痛，才能在这痛里寻找最近的岸
更深层的原因在于，生于掌纹地的那些书我已经翻过很多部 而你还没学会打开其中任何一本书的扉页
这是你并不喜欢的事 这是你可以喜欢的事
当疼痛入骨，神赐的光就会入命 抽出肋骨斩断大河，入脑的智慧就会永恒流淌
然后你会看见爱生于旷野 然后你会看见爱，先行于你的名字
4
2005年10月4日，这个时间你一定不会忘记 1979年6月1日，这个时间你记不记得都不重要
仪式的矩阵从不因我们而存在 但我们总能在仪式中获得短暂的重生
以此坦白我的少年 告诉你我少年昏暗的房间里总有一束昏暗的光
那时，烈火在近处焚烧 只睡了一觉，我就从幼年长成了少年
那时，土地贫瘠，粮食和蔬菜不多 双亲晨出暮归，日子疲于奔命
那时，我在一张床上孤独地睡了三年 陪伴我的，是昏暗的房间，狭小的窗和头顶偷食的老鼠
很长时间里，我不知道窗外有什么 只知道疼痛那么清晰，它们背后藏着最深的孤独
那时，母亲的腿上、手指下，是我撕心裂肺的九年 每一天都在撕命，撕着我的身子，也撕着我浴火重生的少年
5
所以，我的少年是一道狭窄而浑浊的光 在无人守护的道场上念着听天由命的经
所以，我记住了从幼年到少年全部的梦 那时，我睡不下去，总做着清醒而疼痛的梦
想去而不能去的地方，总有一天会去到 想看而看不到的风景，总有一天会看到
这是我在大火中取出的种子 也是我在灼烧的身子里埋下的答案
走出昏暗房间的那天，我高兴极了，我看见了真正的光 但我不知道的是，昏暗的补丁早已从身子滑进了心底
我把它视为我最大的秘密 守着我最深的自卑，也守着我骄傲的羽翼
多么枯燥的叙述啊！像一把刀子 刮着骨头上残余的毒
你见过火烈鸟吗？ 我的少年一路向南，在火中取出真身
6
之后的时光不值一提 几十年来，我从未看清楚过自己的模样
一朵云有一朵云不被捆绑的想象 风雪来不来，花都会在该盛开的时候盛开
而人的一生，都说是一场难以醒来的梦 倘若有及时醒来的人，那他将会更加孤独
我不愿你攀上高处，高处太寒冷 我也不愿你一直栖身低处，日光照不亮低处的镜子
但你的花园终究只是你的 种什么花、施什么肥，都由你决定
只要你爱，并持续地爱 所有的花都会开出你想要的样子
倘若你是一匹野马，记得在悬崖边停下四蹄 倘若你是一只飞鸟，记得在绝壁前拐个弯
最危险的事情是，见天不是天 最奇妙的事情是，天本不是天
7
谈及缺席。我们都是难以亲见今生的病人 终生为药而医，终生不能痊愈
大部分时间里，我们相距千里 以至于相见连一个拥抱，看上去都像一次叛逃
而我们都习惯于叛逃，借此隐喻 空处的爱，有无限饱满的可能
老生常谈的话题是，你或我们 一生都将受困于已知但永不可见的地方
我只有少年昏暗房间里收捡起的那束昏暗的光 天太黑的时候，你可以用它照亮自己的眼睛
迷途中最好的拯救，是无问迷途 出路不一定是解药，但抬头、向远一定是
你不用告诉我你是谁 说给自己听就好
关于唯一这个词的解释是，我们本身离得太远 所有亲近的理由里，大多都缺席一句实话
8
我们一直以兄弟相称 从来不曾僭越彼此的雷池
神灵在上，牵着众生轮回的先行者 终究会从我们魂魄深处路过
我们终将失散于不醒的梦境 从此素不相识，从此寻得更隐晦的图腾
所以，我在你路过的每一座桥上 都留下一团火，以此保全我们彼此的金身
在今生，我们相遇而不得遇 在今生，我们相见而不得见
守护是一个谎言 相同的路上，总有不同的命在流浪
我们以兄弟相称 不交换任何一根隐秘的骨头
记得这些年经历的风风雨雨吗？ 那是我们各自放逐在空处——爱
9
如果你能去自己梦里的生活走一走，看一看 记得抹掉我的模样和名字
如果凡俗的声、光、电无法奔涌成你浩瀚的海洋 记得承认来与去都只是一个事件
我们都一样，从来不会拥有一个真正的归宿地 最近的神祇，总在最远的人间之外
所以，我们都不谈爱 只用人间最粗粝的石头，把自己砸成自己最欢喜的诸神
当然，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是你正好能举起的锤头 也可以是路过你花园，最不具足真身的那缕风
在今生，你无须爱我 倘若想说爱，就在我们走散的路口，喊一声我的名字
在今生，你也无须恨我 倘若想说恨，就在我们走散的路口，喊一声自己的名字
花珍，你只须好好的 把自己交还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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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4-3-29 14:43
提升卡
千斤顶
显身卡
发表于 2024-3-29 14:53
楼主
发表于 2024-3-29 17: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