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鸦诗歌

高彰远

2023年8月1日注册北京诗人论坛，开始写分行的文字。


渡鸦诗歌汇集楼

高彰远

算是一个温暖的沙发。

高彰远

与故乡有关的叙述之一、二


《故乡的河流》

1．        
故乡的河流只流向童年
那时你的双目是纯真的可以看见
任何事物，甚至鬼
当春天的花开遍漫山遍野
你也可以象一朵花一样
灿烂几个季节
可以让苍老的父亲
为你多栽几棵树
2.
当你随秋水
一节一节长高能写竹简里的故事
你便看不见任何有关鬼神的影像
试图解开一条河流的束缚
让两岸的草木之情重现
天就下雨了
3.
沉思多年的骨骼。被染了色
漂浮在河流之上
以及更远的洼地
最后像我放生的蛇。落叶可以提示的
钟声，深了又浅
松动的泥土象坍塌的茅屋
把我埋在一个七月的现场
4.
从陶罐里开始熟稔发酵的粮食
披上种子的壳。寻找季节的开裂
趁一个黑夜在村庄的磨盘中
我象一只驴
似乎能从磨道的轨迹上
找到这条河的渊源
2023.8.4

《父亲的画像与一对旧时代的椅子》

1.

它向我举起刀锋。切开的血
洇透一幅画， 当七月用羽毛吹开河岸
这幅画显得愈发苍白。像一匹马
促使我向岁月的逆流处奔袭
谛听经年的泄露。折断的柳条
围绕鸟巢，泥土在树根的一侧发出
神秘的声音。这不只是一棵树

桥还在。投下的阴影，落在我的肩上
映照着我手工的梅花。沉默的窗
怀着悒郁的病魔，推开了季节的浅淡
挤压满屋的灰暗。窗外有天空白马啸西风的声音
这声音，我熟悉
它不只是延长的斟酌

目睹这幅画在秋声里悲哀
仿佛来自三十年代母亲的翟园
穿过琐碎的标记，与一对椅子
立在旧柜橱之正上方，如何能让他听懂这晦涩的词语
瞬间成为风雨中唯一的迷香
让我在恍惚中接近真相
2023.8.4



立秋之后，我所挚爱的秋水


1.
刚刚种植的兰花反而在这充沛的雨水中
无法去滋润，即使是千里也只有方寸的
昼与夜。任它淹没所有的洼地
持续的温度，永不熄灭的火焰
将变换的季节移步给你看
西南的星斗暗示秋水，似乎比去年
更深远了一些
我也因此在变为一只鸟，在黄昏
不适合占卜

2.
我挨星，数它们之间的顺或逆喙
错综复杂的爻象
让整个一生的秋天
立在水面上
啄食空白里的云烟
那些本来
应该待在锦绣里的
棉花，却被你的弹指
在空中成为鞍辔
我斜倚仅有的一轮夕阳
也在你的眉间，点为胭脂

3.
渐渐的，药引
在煎熬苏醒后的血液
让它们舒展。杀死漂浮的
泡沫，正如你每夜熨平的丝绸
划破黑暗的皱纹。还是让披肩继续
包裹飘零的落叶
等春天返回树身
我沙哑的歌唱，尾随而至
2023.8.7

2023.8.8立秋。开始进入农历七月 。提前一天写下关于秋天的断片叙述。

高彰远

8月练习：
立秋

玉米地里的草疯长
它们没有爱情。手与手交替着拔出
我热爱它们的缘故，可以晾晒
可以养牛，然后挤出奶
可以挤出一个无法预测的黎明
也从这天开始。我和每一颗玉米耳语
在遮盖的荫凉之下
与每片叶子耳鬓厮磨

甚至可以用叶子划出
一道道鲜血。慢慢浸过每一个日子
往复循环成高高的瞭望
以甘草的形式
喂养黑暗中始终没有吐露的秘密
让它继续沉浸在岁月的
锅底。黑黝黝地暗下去

边界左右了午后的阳光
照耀着每一寸所有能透过的间隙
让整个秋天显得深远难测
亦或是我的拘谨，最后我把秋天垒起来
堆积到足以让我仰视的高度
然后我睡在东侧，梦魇可以一直
压抑，也可以苏醒
直至我和它们重新回到玉米地
2023.8.8午后

注：今日立秋，进入秋天

高彰远

命运，是有关联的

之一：
兰州兰州，别对人说你是河南人
文/渡鸦

从兰州出发，一碗面
打不动情感。只是
记得肃南草原的帐篷
喝了三碗青稞酒之后才掀开了它的门楣
白色的哈达围绕着我的脖颈
给我以自杀的充足条件
这两个看门的姑娘尾随着我进了帐篷
当正午的阳光通过缝隙射进来时
她们正好提着水壶
斟酒。歌声不停酒不断
连喝五碗，青稞难闻的气味
杀死了我的喉咙
我从此再也不能以男中音的姿态
出现在舞台

兰州的暮色似乎潜伏着危机
杀手们不知道会从哪个方向出来
我踩着2002年的第一场雪
搭上了去往张掖的夜车
迷失在没有雨的季节
土墙与碎石把我围堵在干涸的
一片玉米地
走在街上
千万别对人说你是河南人
那我说，我是河北人
从此我的身份
一语成谶

2023.8.9

倒叙
之二：杀死那个石家庄人


二哥一直在西郊，瞭望蓝天
如果真的能将一片白云揽在怀里
后来也不至于跑到油库偷吃几滴香油
我也在临行的前夜，学会了喝酒

一个人，拎着沉重的马鞍
去了北国。我不敢往回望
怕瞥见我自己的倒影
失落在几滴水里
我也想用手指揪下一片白云
揣在怀里
温暖一颗驿动的心

秋风四面埋伏
我从突围中
将落叶之黄留在了叫做春城的
半璧，春笋也是从那里发芽
十四剑，印成了剑谱
流到了临汾河
漫卷了我的一生


之三：关于郑州的记忆

谈及一条河流
吸取了我仅有的渊源
追溯尽头。草屋开始在秋风里
歌唱，五音中尽是漏洞
甚至想放弃所有的修葺
弥补，已经无法找到针线

河水以南，渐渐
以囊括的爻辞
促使我起身，把拜伏于地的影
抖落尘埃

披上一只鸟的袈裟
试图将黄昏中那竖起的墓碑
附魂在我一身
可以治愈
可以进入更深的土地
埋葬残缺的骨骼
与秋声同门
写进乡志
2023.8.9

高彰远

北京折叠


从前门，我顺从子午映射的光
一直走到一棵树下
望着树，思考自己是否有自杀的倾向
植物园的花开在四月的白里
我觉悟雪芹故居的那口井
井底深处，是否有妻妾成群

当黄昏笼罩什刹海
我才从香山的红叶里苏醒过来
然后站在一个酒吧的黑色招牌下
留下看似很酷的印象

重叠的光，让人恍惚比这更早的
二十年。一身二哥的军装
装饰了一个少年
傻根样。北风凛冽
瞻仰，我所故念的一切
2023.8.9


荒芜森林


这一张旧相片，纷纷扬扬的雪
白桦林的脚印长在长春的
那台闪光灯，难以弥补遗落的
贫困。我把一个冬天的夜晚
变成了春城剧场
森林，在缄默中
延续了别人的嫁衣

怎能转身
拿起自己的相机
拍下自己的那个背影
于是，没有真相
或许是一生最初的开端
点亮她的
处女作
2023.8.9

高彰远

以下继续是延绵不绝的文字

高彰远

掩耳


所有的黄昏被诸神把持。从晨曦虎啸声初露
一直到正午的丽日将九天的层次分割为片段
一根一根的木桩进入到土地的表象
试图从交响的漩涡中找到视觉
竹木与金属之间相互征伐的悦耳
被五匹马带走蹄声

不远处就是森林，森林的背面还有轮廓分明的
阴山。我坐在这棵树三分损益的关节上
两片唇翕合红叶，从磨齿的断裂中吐出舌头
呜咽的深喉，放慢了呼吸，有炎症的鼻腔
仰望天空中正在滴落的雨水

宫音袅袅，裂锦缎以黄色的线条，任由我缠绕在
这棵树枝之上。我的头上开始生出牛角
跃跃欲试，似乎能将隐约的森林
迁移到河流两岸，让村庄显示出大河奔流之象

摩挲这最初的耳垂。黄昏再次降临
出口剩下三尺的洞穴
一支唢呐，就将我送到了久违的坯土之中
方才想起，渡鸦诚不欺我
2023.8.10

高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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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父亲说，把门打开，开得圆一些
我就把两扇门都开到底
手搭凉棚，像是凝望去路
我站在他身后，也望着他凝望的方向
没看见有什么
几片白云，似有所悟

午后的阳光停留在最后的六月
木锯，斧头，墨斗，曲尺
开始在阳光中跳跃
它们即将失去主人的掌控

黄昏来临。父亲将一把鲁班尺
托付给我说，只用红色
方寸之间留白

2023.8.11



一棵香椿树


摘下整个季节的颜色
凌晨的集市
赶走春风十里

然后将茎叶浸泡在盐水里
沉于陶罐。守候我的咽喉
增加我的骨骼强度

后来这棵树无由地死去
父亲为我做了一张椿木床
来不及为它抹上桐油
岁月便在虫蛀里满是漏洞

我的肋骨也开始疼痛
这张床开始作为药引
收敛上升的气息。止于痴念
味觉渐渐被咀嚼遗忘
牙齿被寒风占据
2023.8.11

高彰远

一棵枣树（外一首）


它阻碍着东厢房的风水
爷爷盲目，任由它长在那里
固执地结果，木生酸，酸也伤筋
于是每夜给我编造鬼火的故事
以此来做双目视而不见的借口

秋声打落了算盘
零散遍地
我好像也在一场预谋中
开始变得坚硬，一如口中噙着的核
无法用足够的内力将它射出去
枣钉一样，来个圆满的结局

冬天来不及埋葬的衣冠
被我收藏在褐红色的藏匣之内
锁，穿心而过。怀着它最初的念想
封存在某年某月某日
2023.8.12

外一首：梨花

顺着院门直行，春天就可以抵达它的
枝头。守着入口
它张开白色翅膀欲飞的时光
我便可以牵着你的手杖
为别人寻找姻缘
我也趁机摘下一朵
试图从花语中得到暗示

越是说永不分离
就偏偏死给你看
在我的口中味薄而柔软
润肺，止咳，但我也因此患上过敏的疾病
至今无法治愈
爱情握紧手杖，无法丈量出四月的火焰
以及一条蛇出没的深浅
后来我也在一场雪里
打听出了你失明的根由
2023.8.12

高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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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人物志之一

花婶


花长得高大
三十圈年轮之后过渡到
高老庄，与人缔结换亲的契约
有天看见嬉笑说
“花真中看，想吃你的奶”
花高声哈哈笑几声
“叫老娘几声婶”
吓得几个兔崽子一哄而散
花抓几下衣襟，捋平整
似乎刚才有人动了她的奶一样

花也烧地火
灶台盛满了所有的器具
有次同村的大忿
趁黑夜偷走了花之锅
翌日的早晨花解完小手
上灶台做稀饭
惊呼，小宝这兔狲把锅刷的怎这干净

偶尔，我也会在村里遇见
花就嘿嘿笑几声
“吃奶不，兔狲，叫婶”
花神在我的背影里
至今不知道去了哪里
2023.8.13

高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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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


花婶已经过了一轮花季
尚未缔结仙果，左臂上缠绕的香囊
时而隐伏时而展现，装饰以
绿色的枝叶，绛红的果核
包裹住十二春色
暂取弓弩弦一枚
藏在腰间
手自抚摸

或许是这塔尖过锐
也或者是钟声
迁徙香火，暗暗送给了超度
吃斋的人不是心怀善念吗
烦躁的夜停止妊娠

取雄黄，把那蛇妖驱逐于
一丈之外
拿起你的斧头，刃锋朝上
置于裸足的卧床之下
让光，逼退你的影
尺中沉浮
呼吸不拘于耳

或者自从封神之后
供奉天上的香火多了起来
人世，失之于交臂
于是，草原外溢葱绿
院内荒芜的，尽可
让一座牌坊
遮挡风雨
2023.8.13

高彰远

空着吧

高彰远

《十面埋伏的秋天》

   
八月里那棵遥望的枫树  

当这枫树的落叶
裹挟一丝秋声，逗留你的眉间
风儿即使拆开所有的节与气息
未必勾画出浅淡的一笔
以伸展皱纹间尚未苏醒的
一朵花的睡眠

请让我绾起这青丝
替你插上
蝉翼。听任蝉鸣从耳廓
从飘逸的桂香，踟蹰生在深树
为此喝下斜阳留下的毒
不如三分浅醉
取了它的魂魄

林深处

我也像梅花鹿
将梅花与鹿，分开森林与一座山
料峭的石窟之上
梅花已经开在罅隙
而鹿尚在深处的雾霭
昂起头，踢出岁月的磨砺
将一张前朝遗传下来的宣纸
随心分割、幻化
穿透墙壁。心随影，影随心

视觉困顿于年轮且不再忧伤
消瘦
甚至一杯酷爱的烈酒，忌惮
与柔弱相遇。北雁南飞
念想的河流在身后
像正在沉淀的丹药抵达麦穗以上

只剩长风如我意

疏影穿过秋色掩盖的幕布
将几声啼鸣弹得清脆叮当
不肯弯下腰身
碧溪之上，烘托日边
渐渐远去的彩霞
瞥见弃我而去的黑发
不肯挽留行与行间踟蹰的秋雁

别把恍惚触破难解的药杵
相思沉浮于无恙的长生
而倾听的泥土，疯长的树木
为何渐渐拴住了鞍辔

是谁将明月推开至遥望以远
是谁用绳索系住人间的烟火
让我怀着草木的执念
却不肯踏上回归的旅程

夜色习惯隐伏角落
高墈围一座城，不虚不破
霜晴于蝉鸣
可化秋风。只留半亩方塘
溶解衣襟颤抖的虎口，作墨

青花眷恋的觥筹，忘却最初的兽角
将往事斟酌三分
在绵软的黎明，失去无端的惆怅
长风或者会在某个不经意的黄昏
簇拥几声久违的弦鸣
2023.8.15

烟火

似乎忽略了一手栽植的
杜鹃花，摘几滴烟和雨
踌躇之间瞬间被绑在季节的
空洞，只见来处

骨肉潜在皮肤之下
开始酝酿下一场时间的雪

闻声而至的蝉鸣刻画
所有的盐铁
是否还在岁月的锅底

仓廪空虚。似乎春耕的泥牛
未能领略报春的杜鹃还能
坡边堆起麦垅，被一群
失于归时的山羊
啃食，正如这半轮的残月
失了伴侣。伤情处，再不见柳梢
契约，也不见古木昏乌

骨头的缝隙
沉溺于晚起的晨曦
与你的桃木梳
梳理昨夜的田野
还有纸上凤鸾衔去的春色
恰到才情写处。所有的玉兰花
携着垂丝海棠
成列成行，逼退柴门山前那迟来的
点点阳春膏雨。又趁暖风
守护老瓦盆边饮处。三杯酒恰到
流水响处，检点旧时的风流
到如今反做了一场揉搓

流离与归处

春天也似得了一场病
时时与我的旧病比肩
将腹部的软弱呈现在
待修剪的指甲
相思一笔勾画
渭城的雨没有赶上回望的
草木，迁徙和一匹马相互擦肩接踵
抚摸它的鼻息，梦魇中回到遥远的

天际。加人玄黄的暗语
点缀枝头的翠鸣，满眼春江花月夜的
景深，拉近注目之后的
几行思绪同行共止
转头，可否看见节气丛生的羁旅
正沿着瞭望，没入牛羊的感官

像一首情诗被写进风里

味觉不再敏感于食物
所有的药引融于煎熬被写进风里
像一首诗
偶尔触及的胃部，会被你搜出
天气是否晴朗或者晦暗的雨下个不停
便无法隐藏这一案的水墨

七匹狼趁着七夕的夜晚
缠绕在腰身的周围，不肯放下这
琐碎的骨头与血。我也因此象一只渡劫的
乌鸟，凝望蓝天里子午的间距
开始描摹你的胭脂
圈出一叶的唇语，是谁在唱五花马，千金裘

一笔唇语湿朱红

丝绒般的烈焰铺垫以深红
伸出袖口，伸出香檀
把虎口吞玉的香
涂抹在唇间。半夜床头响起的骤雨
让人摁不住错落的
扣挂，妆束与古人争慕
空馆尚可谈音，也可以把握长途的琵琶
逢贤把赠

背影。也在某日的隐约里
听你纵情歌唱。好像关山很近
而琴音已远

眼中有光

春字。被乡野的泥牛耕入几声莺啼
散发在风里。难寻旧约里的落红
只有轻抚这梨花落下的清瘦
荞麦开始蓬松，髻松钗落
梳理玉簪下的一片静与色
打翻的茶铛惦念一株枯藤
月淡纸窗的当夜
睡醒在怅望的语境

心经和佛坐在蒲团上攀风咏月
葫芦里谈天说地，醉得模糊
一旦入了江山画图，你便是妖
也再无法脱离千年的篱笆
年年赏月，时时酒圣，处处诗禅
烟霞解长天一色的困穷
笑谈便是留连
风抹月，时光隧道中的白
因此千丝万缕，不必一一去解

深无觅处

不是树木慵懒，又是谁的肉眼
蹬脱了无数枷锁

如今参破接引的松径
绿苔拂袖隐约于烟霞
虚待檐前的月明

得失尽显在篷窗的露水
水色褪去的鱼肥
试着换取一串未解的药引
细切为丝，葫芦盛酒、盏用青瓷
一壶留与乡村的蛙鸣，一壶藏在袖间
忽然的海上潮来，淹没我于三千世界
回首已是蓬莱
龟背的爻辞显露在襟袖，玲珑剔透


风的轨迹

风，起自青萍之末，适时
自南以北。如在清凉界
尘虑可绝，天地可宽
当年的杏脸桃腮
如今手沉玉李揉捏人间烟火
让这雪体冰肌消于盛暑
比过宋玉在兰台独酌
刘伶醉倒

花似非花。千红万紫争放春光
乍泄，分付絮飞蔓延的深景
相向而去的晓露，浓于昼间的漫长
和风洗涤院落。娇柔增秀所担心的暮晚
一并与彼岸的风雨相妨

举杯端起的明月，被不知何处飞过的
秋风纷纷吹落杯底
几度升起又几度隐伏，在方寸的咫尺
洗净岁月。梦觉凉意的山间出岫无心
目极天台尽处的阴晴体态，放逐或
聚散情怀，去又还来的翻云覆雨
又有谁的暖玉生香，留一半醉，剩一半醒

不必忧伤隔了年期的清明天气
睡梦里只要比去年瘦了几分
又何必执念现在的唐装宋裙
那就化作风，可以切切
可以呜呜，可以怨恨，可以自忖
随时飘落叶尖自饮
随时九天就云，就苍茫的白驹过隙
不拘一格，不求月之互照，只做雪的比邻

风也在想古人的琴瑟
怎样把花间的紫燕呢喃
弹出了当了春衫，当了春衫
当空的暑气多于炙烤，不适合抒情
须有十里香风吹荷，过问人间的醉音
尽了今生的酒病诗魔。随缘

蝉鸣

蝉声围着聒噪的细雨
我就看见一个人
站在树下，似乎对我说
“你听这蝉声，能找到它来自哪里吗”
梧桐和柳树对着发笑
槐树们在我的注目下
飘落槐花，甚是洁白
我把槐花扫到一个箩筐中

做成素馅的包子
然后吃了它们
于是，花心在我的肺腑名副其实
因此我感谢所有的火焰
让树木回到最初的坟墓


且把身体退回到树荫处

跟着蝉鸣索隐
一把时间的沙。将我掩埋在
渔网里。再无垂钓的秋水
供给笔墨。至今渐显的
恬淡，也暗暗衬托尚未死去的
情绪或者是一丝缠绕的念想

所有的去。是不是只因一刻的来
挥霍变雪的髯翁，青山未老的朱笔
怎舍得下云霄的凤鸣

三四行鹧鸪
在我的肩上始终不肯翅膀张飞
恣情拍手的渔歌
茫茫水绪好似
此间就是庙前的菩提
悟了梦里的花开

秋天的童话

已经脱落的牙齿，就像三片落叶
一颗抛在房顶，两颗弃在尘埃
我会跟着哀伤。因为它预兆了我也进入了秋天
不能随意咀嚼秋天的瓜果，而果果们是我亲手
从春天里携手而来。我看见它们的愉悦
就像我的孩子。却没有与我分享成长的快乐

常常将萧瑟揣在衣服的背面
试图复原它们的生机，虚妄的
幻象伴随着秋水，时而跃出水面时而沉入
抵达飘起的半空中，正好被归宿的黄昏悄然衔去
我也像一个失去家园的孩子
挣扎在彩霞漫天的路口

检点剩余的时光交付从屋顶钻出的烟囱
一直不断升起的炊烟。安静、祥和的灰
不失庄重，且典雅纷纷。有关细碎的时光
切开每一片晨曦，酸甜苦辣
弥补着昨天傍晚失落的粮食
从一只锅，说及从前的窘迫
说及遗传的风俗

秋声

赋予线条的小草
倾斜如流水般划过时间的清泉
坐在一块石头上与我攀谈
谈如何执笔如何藏拙
我也开始着手将你从前的肖像
配以注释的魏晋风骨

你也弹起心爱的马头琴
让草原莺飞燕舞。让坝上的枫叶更红
甚至怀念，一首歌中的那个女孩
丹顶鹤迷失于一片褐红色的
洼地。因此引发了一场
意外的车祸，无所伤及皮毛的喜悦
印证了命运的路口
适可而止

那座钢铁的桥，还在渡口
还在你每日的凝望中
锈蚀风月。河两岸的秋色没有什么不同
你也不再执念夜色里到底与谁一起
悟觉一个梦，是谈姐妹情长还是与
粗狂的呼噜声
相伴到天明。你说
我喜欢海水，喜欢海边飞起的海鸥
喜欢一行白鹭上青天

一朵花的睡眠

一直在草木里挥之不去的
执念，隐约凸显了眷顾和柔软
我象一朵花开在旷野
可以昙花一现，可以不留踪迹
只有这一个秋天足以让骨骼
肢解在秋水里。照见童年的水漂
追逐嬉戏时的天真无邪

开始咀嚼秋声，喝下反刍后的血液
让它们温暖我的每一叶脉络
细细地补充盐水，让我更加温柔地
与你讲睡前的故事，或者带有
古典色彩的虫二

你看，我总是扎根在泥土里
不肯长成一棵蠢木
我为花草，绝不离开这鲜艳的世界
好像限定了我的终身
但没法选择生下的日子
一日为花终生为花的誓言
从命运的出口
延伸到了归宿处

那就把我埋进黑土
四周布满米粒
三根桃枝、七粒花种

秋花不开掌心上

我习惯站在一棵树影里
默念月季开在别处
为这身后的树倾倒。抚摸秋风留下
所有的伤疖，开始想念某一年的枫叶
被两粒红豆蚕食在一口井

打磨了多年的壳仍然迟钝于
隐于树身的蝉鸣
一念
就是整个秋天，我仍然相信
你能从十指的执着
听到寥廓之间零落的雨声

织为一匹上海的故事
从一张纸上，捧起青花瓷喝上三杯
说，我要抱着歌声入眠
风声为你披肩
悄然无息地经过你的腰身
请让我避开这枯黄掌心
2023.8.20

渡秋

就此梳理羽毛
让这棵树长出金黄的枝丫
晨昏之间，反复捋顺它的皱纹
让停在渡口的笛声
不要被过往的云烟所羁绊，然后
与你汇合在枫林坐晚的渔火
轻描淡写姑苏城外，守候月落的
那一片隐约明灭

山寺不远，秋水已寒
我亦一路如这玉兔，追逐的桂树
倒挂金蟾。瑶光所指向的天河
被颓废色彩折磨得
若有若无
日夜为孤独所累的瓦舍
怎经得住这秋雨绵绵

奈何不了明月
且放下缠绕的钟声与鼓槌
舒展一下骨头
清净一下耳廓
让垂下的灯芯点燃
这一捆经年的心经

耳语

我沉在秋水的底部
象一尾鱼
时而凉爽时而燥热
试图让身体达到舒适的状态
每当后半夜的凉意惊醒
虚设的良辰。我就想把整首词填下去

忽略了夜晚每一次声响
睡眠比一首诗的徘徊更重要
更能深入你的每一寸肌肤
你如果这时刻抚摸
耳垂。就会有意念以突袭的
隐约的手势将你覆盖在无声

当这持续的梦境
缠着大片的剥离与藤条
你也在瞬间，找不到消失的
游来游去的一尾鱼

我喜欢与你谈及黄昏
甚至是一种病，最好还是沉溺于树身
别下来。而夜色包围的乌鸦对我说
“离我远点，离我远点”

必须将这视觉的真实
刻在眉目。你也是时候把手臂
搭在我的肩头了，分摊给我一部分
柔软，不管是抑郁的
还是深陷的
我会取走你来不及收回的
羽毛。枕在头颅之下
再次进入轮回

拆解

将这三百六十五块骨骼拆开吧
还给每一日回响的嘀嗒
以及你的目所能及。已经清晰的
蔚蓝的天空、湛蓝的海水

想念揉搓于一根烟的缭绕
再无虚拟的浮华，别一顾之后再顾
晴朗的雨水，总是突如其来
又瞬间而去

旧时代的新约
时常堆起的渔火
往往让你备好的麻醉剂
脱销在即将来临的下一场雪
2023.8.25

高彰远

.........................................

秋水岸

欢迎新朋友

高彰远

秋水岸 发表于 2023-8-4 11:27
欢迎新朋友

问好秋水岸兄。初来乍到，还望兄台多加照顾

高彰远

秋水岸 发表于 2023-8-4 11:27
欢迎新朋友

问好秋水岸兄台

高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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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箭镞铮铮作响


从秋水的最低处，向西北观望
就能看到长风稍微的停顿
把落叶席卷至黄昏的腹部
一只鸦，正好处在饥饿的边缘
仿佛带着向东方迁徙的
从旧时代挖出的箭簇
促使它回到一棵树上


暂且待着机吧
让风替你梳理一下羽毛
闭上咽喉外延的咳嗽通道
像一个守夜人
安静倾听
第三颗龋齿啮合夜间的空白
铮铮作响
2023.8.30

钟声敲落的那枚月亮


声音从时光的更远处
滴沙。就像我把握的钟声
在今夜，升起一轮久违的红月
寒潭渡鸦，埋葬立在月亮边缘的
牵引。中秋在三十米外
试图用团圆打破
更早的迷途

似乎忘却了
黑水的彼岸，桂树上还挂着钩上佛
等待捣药的杵被你的手指
捏为泥人。化为男人的骨
钻进岁月的洞穴
作为礼赞
为这秋水倾倒
受想行识的一片暮色
2023.8.30

不认识的自己


所蒙蔽的。来自幻觉
来自你胃部越来越少的痛
你仍然要避开辛辣、油腻
咀嚼以苦瓜，吞咽以酸
让渐渐瘦弱的身躯
立在柔软的虎口

磨合脉动的齿轮
喝下每一口水。从它流动的
节奏中，触摸，探视
就如你行走在高危病房中
凝视往复的护士
你所怀疑的任何细节

它们潜伏在几张单据的行行
正如当初的契约，撕裂着你的
入口处，那微不足道的叹息
目所及处，夜晚正在打量你的悲伤
是否值得转身帮你扶住陌生的
踱步声。此刻挂在墙壁上的
月亮，未见刺破皮肤滴出的血
2023.8.30

高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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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点灯


八岁那年的一泡尿
督促黑色的夜苏醒在三尺的神明以下
你也看见一条长长的黄河
漫天卷起泥沙
向着你，向着整个村庄杀过来
周身都是晦暗的
想要呐喊的喉咙
似乎被两只手摁在床头
用花之魂的捆绑
让人难以呼吸

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
“我给你点个亮”
声音扒开了惊悚的灯花
让你从煎熬的找不到出口的
匆忙中，你跳在冰凉的地面
对着你自己的影
哇哇大哭
瞬间，天就明了
2023.8.30



越柔弱越强韧


你看那坚硬的刀锋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鬼煞不敢近身。苗刀
如此而已。我把几张纸
绑在一棵树上
你却无法穿透核心
表面刺穿的
一寸
刚刚进入皮肤。触觉到血液的流动
让红色渲染一下尴尬
点缀着越来越深的秋
甚至丝绸，红艳艳地
都能用柔软的呼吸让你的耳朵
趴下来，听苏醒的声音
听色，从四季的末尾，辩声
蝉鸣，占据了祭奠的云端
把我从树梢上
呼唤至
尘埃之下
与泥土的触觉
情景交融
这时刻，我能抚摸着自己的骨骼
完整如初。而岁月的锯
刚刚开始于伐木
2023.8.30

最初的迁徙点


那就在十八之前。点数刚刚好
逆数的轮回，与武夷山上采摘的香
一模一样。修阴果
免使你脚下走进泥沼
以致于你现在驱逐的
过往。无法驾驭

从塞北的草原，坝上坝下
都开始沉浸于金黄
我从压着的一本书中
挤出红色的枫，只剩下的脉络
好像又让我回到八千里路云和月的
跋涉。整理残旧的，让这个午后
充满爱意。你说，你还是
当年的诗人啊
我就噗嗤一下笑了

那么早就醒悟的或许只是错觉
一直吃素
踟蹰在你的眉梢上
等这个明月脱离牧羊的海
再从当年的长生殿
照过来
2023.8.30

素锦


密密麻麻的线索围绕着一朵花
发生着，将要发生着。一直持续到现在
每年的某个特定的日子就会
让春天充满阳光
让花开得生动

偶尔你会把一些线条抽丝剥茧
给它们取上名字
标注。我就这么守着
偶尔打开窗。恍惚之间
能看到当年的梭子
来回在我的身上穿梭

可以遮掩现象的织布机
被拆解成了一块一块的木头
它们似乎了解我的内心
我也心怀素锦
2023.8.31

一动不动


花婶坐在圈椅里
右手握着左手
默默，好像有词的口
四言与五言交叉
偶尔也有鸟鸣从两枝
七绝的空响中回荡一下
滋润喉咙
如此。整日的阳光
从东墙
落到西山
花神没动一动她那丰满的身子
我也没动
2023.8.31

弄丢一切


点燃第二十一支烟
那些消失的女人们又从烟圈里
与我深深一握，瞥见偶尔峥嵘的
就像一场时间的雪
在中指和食指夹起的空白里
下个不停

让藏匣之内的青铜饰物
抚摸着黑暗的光
慢慢走出视野的困倦
然后，我就回到了八十年代
唱起崔健的摇滚

这时候格非喂养的褐色的鸟群
飞过我的屋顶
一只只有正月十五才飞跃的拱灯
飘在没有预期的风里
我和邻村的三个孩子
陷于枯井。陷于空空如也的
参照物
2023.8.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