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小池塘

秋水岸 · 发表于 2023-3-31 1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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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秋水岸于 2023-5-9 10:43 编辑

亲亲小池塘

一

雨水节气一到，果然就雨水淋淋、接连下四天。岭南开春的雨水，也叫做黄梅雨、回南天，就此拉开序幕。雨势不算庞大，远没有夏季暴雨滂沱的威力，却连绵没个停。窗外的树木洗去冬季的枯黄，最后的枯叶被雨水淅淅沥沥地扯落。被浸泡得越来越亮眼的绿，在风雨中尽情地萌发、伸展枝叶。我被锁在办公楼里，聆听着细细雨声，开大空调抽湿屋里的空气，无法外出，只能瞅着窗外发呆。

这时候的雨水节气，是广东一年中最冷时节，比冬天还冷。雨水带来的湿意，扯天扯地弥漫了全世界，沁入肌肤、沁入心脾。鞋子若是被沾湿，便冷飕飕的一个上午。

天空灰蒙蒙的，不见敞亮。如果敞亮起来，这长雨也就快到头了。不见敞亮，办公楼的走廊飘来细细的雨霏，顺眼张望过去，倒是一亮：楼前的小池塘怯生生地翘首，站立在雨水中！

这时的天色比早上稍亮，雨水弱了些，细细的、千万条银丝扎入池塘碧绿的水面，不见了。不象上午，蹦入池塘的雨水能炸出一粒粒小水花。雨丝向上连着灰蒙蒙的天，向下接到如镜子般平坦的绿水塘面上，烫起微弱的涟漪，若有若无的水波纹，在池面上不断地盛开，又倏然消匿。

我被这小池塘一下子吸引了，反正闲着，便抽颗烟，靠着走廊转角，远远打量雨中的小池塘。

连日雨水，池塘里的景观石头依然棱角分明，却被洗得滑碌碌。池塘边围砌的黄色鹅卵石，则是圆溜溜的，象一个、一个顽皮孩子，探出小脑袋瓜，围着池塘汲水、戏耍。南边一丛斑竹，经过十几年，长成一扎直径三米的竹丛，虽然还未褪尽冬天的槁黄，竹竿上已闪出润湿的光亮。临水种植的鸡蛋花树，却没见长，瘦瘦骨磷的一株，斜歪着树头，张开廋篛枝条，像极了一位窈窕女子，细腰临水，思念心上人。

秋水岸 · 发表于 2023-3-31 10:35

本帖最后由秋水岸于 2023-5-9 10:46 编辑

   这位女子，不是哀伤，而是照着碧水的镜子，心中的思念化作池塘面上点点波纹。她凝视着那么碧绿、那么润泽的一池水，那么纯粹的一汪绿水，就像她的情感一样单纯吧。
   风吹来，池塘上的雨丝似乎碎了，淡淡的水雾飘入办公楼走廊。我吸了一口这般雨水味道，不禁又凝视那碧绿、润泽的池水。
   迷蒙之间，似乎看到了1991年的夏季，我们骑自行车穿过湖南、进入广西时，看到的蒙江，也如同这池塘水般碧绿。蒙江穿行十万大山中，伴我们行走了两天，蒙江里流淌的，也如小池塘一般的绿水。我们遇到蒙江的头一天，闷热难耐，山间国道与蒙江足足并行了两天的路程。蒙江温润的水色，河道落差极小，所以水势十分平缓，几乎让人误以为蒙江水是静止的呢。青绿的蒙江水滋养了两岸的繁茂竹林和树林，沿着国道旁的林子骑行，大半日路程里，居然晒不到日头。
   第二天，山间下起了小雨，雨水洒满山间树叶，给十万大山痛痛快快洗了个大澡，树木与蒙江水的绿更多了一份水灵灵的相似。树叶上滑落水滴，树叶被雨水洗得滑溜溜，水一样的树叶绿与蒙江水静若处子的碧水绿完全相似了。夏季的雨水一点也不冷，我们下山坡、赶往桂林，也不用费力气蹬自行车。而且下坡的道路也不疾，顺着道路放开自行车，我们随蒙江水一起滑出了苍茫的群山。
   那条蒙江水雨中的绿意，真和眼前小池塘水的碧绿，一样的，会把它的文静渗入我永久的记忆里。如此难忘的绿，那些青葱岁月的记忆，都在我凝视小池塘的绿水时，复活了，活生生让我穿越了两分钟，重温了三十多年前的蒙江绿水。

秋水岸 · 发表于 2023-3-31 10:36

本帖最后由秋水岸于 2023-5-9 10:53 编辑

二

   到了下午，雨水渐渐收小，竟然停了。池塘边飘来一串一串鸟啼，一连串的、单声啼、婉转的、群起哄的，鸟鸣交错，鸟儿们扑楞着翅膀，弹去雨水，发表躲雨感言。它们是池塘的长期居民，从这棵小灌木飞上另一棵大树，从竹林梢头跳开，飞向池面一掠而过，把碧绿池水当作了表演舞台。
   一场雨水暂时停了，再过半个月还会下几场大雨，小池塘葫芦形的池面更高涨不少，接着就是大肚青蛙呱呱演唱的时候，一边畅快地生产大堆卵子。当然，这时候池塘里也会出现杀手人物：一两条筷子粗的小水蛇摇头摆尾，出来觅食了。
   再过半个月，该是暮春，青蛙妈妈的小蝌蚪们便甩掉尾巴，纷纷跳出小池塘，向环绕小池塘边的水泥路挺进。小池塘连带四周的绿植草地，不过八百平米。这些小青蛙不能都在小小五百平米的小池塘里求生，必须向四周更广阔的草地挺进。
   于是，在暮春与孟夏交接的暴雨中，池塘的水位达到最高，暴烈的大雨成为小青蛙们的冲锋号角。这些躲在绿水中，并不见踪影的小青蛙们，还不过花生米粒大小，便趁着雨势，掀开水面，不知道从池塘的哪个角落，纷纷跃出水面！它们跌跌撞撞，爬过池塘四周的植物园，弹动瘦小的大腿，跳上水泥路面，继续向四周扩散。那场面着实宏大，成千上万的小青蛙们并不能把握前进的方向，大多数小青蛙都在水泥路面的暴雨中来回蹦跶。环绕小池塘的水泥路面有七八米、甚至十余米宽，能够顺利越过这个危险地带，进入外围草地树林的成功幼蛙，数量并不多，不足三成。大多数小青蛙都被各式车轮轱辘、行人踩踏而死，待雨后成为鸟儿们的大餐。即使它们进入了外围草地，又会被鸟蛇追捕，能成长为下一年产卵的成蛙，就寥寥无几了。
   这场宏大的幼蛙迁徙之后，就是小池塘一年里最美好的时光，比作少男少女十八岁，是恰当不过。此时，池水里的睡莲苏醒了，池塘边的垂柳发出长长的新叶片，鸡蛋花树已然开出鹅黄、粉嫩的花萼；冬天被剪掉的剑兰，纷纷抽出长长的新芽，很快就会开出洁白的花儿；绿植园边，那一圈生长近二十年的鹅掌柴，也焕发了生机，绿中泛黄的叶片欣欣向荣，脚底下点缀着蓝星星的小花草。

秋水岸 · 发表于 2023-3-31 10:36

本帖最后由秋水岸于 2023-5-9 10:54 编辑

   进入夏季，不止鸟儿活跃，蝴蝶、蜜蜂也飞来。绿化阿姨种下几棵五彩辣椒，一边开着花，一边结了果，粉色、紫色、绛红、黄色的果实与白色的小辣椒花，与碧水里游荡的各种鱼儿，相映成趣。
   说起鱼苗，全是同事阿康的杰作。阿康全家靠养鱼为生，看这小池塘闲置，便买来几百尾鱼苗，还辛勤投喂专门的饲料。三两年下来，鱼儿长大了，却比不过菜市场上的鱼儿那般肥美，瘦瘦的。投入产出效益比太差，阿康便不再运来饲料，鱼儿单靠食堂阿姨倾倒的剩饭剩菜为生。饥饿的鱼们常常冒险到岸边，嚼食鹅卵石上生长的苔草。
   池塘边还有一棵杨桃树，夏季开始就陆续挂果，除了三至六月无果，全年都挂果。杨桃树高不过四米，冠径仅三米余，挂果量却超出想象。同事们摘了回家吃，也抵不过它的挂果速度，直到大家都吃腻味。于是，大部分的杨桃成熟后，成为鸟儿的食物，落在池塘里成为鱼儿的食物，落在草地上就成为老鼠的美餐。尤其冬季的挂果量，压弯了枝条，一枚一枚由青绿刚转为淡黄，就被鸟儿啄食了。
   这一汪葫芦形的三联小池塘，十八年过去了，变化也不小。原先池塘边种植三棵细叶榄仁树，长势极佳，十年下来长成四十公分树径，超过十五米高。三棵树木就像三个巨人将军，把小池塘的夏季守护得严严实实、阴凉无比。微风一过，树叶沙沙响，很惬意的环境。后来因为绿化阿姨嫌弃榄仁树冬天落叶，每天都得扫地，把三棵树砍掉了。
   池塘西北侧，原来种植了棵景观树，直径一米的阔叶大榕树，因为遭白蚁蛀蚀，多次医治无效，也和榄仁树一起挖掉，便移植来杨桃树填补空白。池塘的西侧是一个花棚架，最初种下金银花藤，后来改种百香果藤。每到夏秋季，看着百香果一点点长大，由青变红，再变成绛紫色，就可以采摘了。
   这一汪池塘，虽然不大，却是这间厂子的灵性所在，也是我们短时休憩的小去处。近二十年来，大家竭力维持它的生机，同时又肆意对它的环境改动。今天补种一点草皮，明天移来几株杜鹃；小池塘的内部循环水泵经过几次维修和更换，最近几年也没人再去修理。小池塘却依靠着天然的雨水，自然的阳光雨露，日复一日地修缮着它和身边的小环境，始终给我们带来一份欢喜和美好。每当我走到它身边，就会感到一份轻松、自然的惬意，摘一颗杨桃果品尝，采几颗小辣椒回家做酱，都是很快意的心情享受。

2022年2月22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