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诗《嘴外之牙》

赵颉

           
             组诗《嘴外之牙》

                          赵颉


     1、演讲者

他油光呈亮地说
他西装革履、裤线笔直地说
他领带蜷曲着斑马花纹地说
他浓眉大眼地说
他明眸皓齿地说
他紧紧搂住一缕袅然思念地说
他一粒西药一丸中药地说
他没有剃干净花白胡茬地说
他大腹便便地说
他秋风扫不下那几片杨树叶地说
他突然肺部痉挛地说
他西边阳光东边阵雨地说
他说，兄弟们，快躲到屋檐下面
他说，那里正好有一个马蜂窝

        2、中秋月圆

某一天夜晚的月亮
某一时刻的月亮
就会成为某一个人、某两个人的月亮
就会成为某一个很大的国家的月亮
就会是一句低吟，一句誓言，一腔暗恋
总之今晚可以温柔，可以自圆其说
可以醉到忘却星空
仅留一滴滋味皎洁如雪

         3、北京胡同

“女人不是生来就是一个女人，
今后，会有一个白天或者晚上，
以一个很大的疼痛作为启发。”
一个在北京秀水街受过苦的男人，
他还是喜欢喝那种街边的土酒，
心照不宣的那种汗蒸的骚味。
那种钱。
那种可以买片刻快乐的纸片，
那种可以买一种脊梁骨发凉的那种
挫折的纸片。
“待傍晚，此刻荡漾着平静的后海，
就一会儿。
可以从古代到灯火的迷茫和错乱，
墨西哥的液体会横流在
略施粉黛的额头，腮，胸脯，梦。”
我去北京二轻的铺子买一包烟，
这家伙在后海快七十年了，
一点不老，反而穿上牛仔裤，
叼满嘴烟火。一如既往，活的瓷实。

          4、嘴外之牙

忘记牙齿
不仅主席台上口若悬河之时
我时常把它们派遣
一些如刃戳向对手
它们涂抹了我多个黑夜的筹划与谋略
颜色幽暗像秋天腹蛇的皮肤
一些如糖蜜遍洒梦中的伊人
它们在月光里如此婉转与谦卑
几盘硬菜上桌，它们排列着回来
几盅酿造之火，这虽是我日常的偏爱
它们却开始在我颌骨点燃肿痛
这种情况下它们的态度近乎罢工
它们断然抗拒我的命令与旨意
——咀嚼，寒暄，叙述，甚至呼吸
伊人给我牛黄甲硝锉，与十天的光阴
温热的白开水铺就了一径坦途
开会了。我终于再一次打开嘴
把它们放了出去

            5、好人

满街共享单车和飞蛾般
横冲直撞的小哥。她想起一个年头
这年头之前安坐10路公交
这年头之后她就被那些小蓝车骑着
之前安坐如磐，往事反反复复
在脑海里辗转。梦刚一湿润就到站了
之后学会了逆行与躲避与钻空子
忘记了搀扶老人和路边安静地伫立
这些曾经的小欢喜和对人群喧嚣的
恐惧，居然被自己某个月夜嗤之以鼻
被小蓝车骑着好处很多并发症也很多
她偶然会如此惊醒会如此惊慌失措
但是这样的惊醒瞬间就被街上的灰尘
淹没了。她看到同伴越来越多
那种丧失了伴侣的同伴越来越多
那种被骑着难以在时光里逆行的
小蓝车。直到一个细雨霏霏的傍晚
她深情地怀念自己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