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民歌的台阶撷取诗意 ——读白公智《村居笔记》

陕西老白

踩着民歌的台阶撷取诗意
       ——读白公智《村居笔记》
文|鲁绪刚
    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诗歌的语言和诗意的撷取与生活的关系？在这个诗风纷然，诗语异然的年代，一个诗人怎样才能寻找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并且逐渐形成个性的风格和语境。当公智把自己近期创作的诗歌，精选了230首送到我面前，我震惊了，一直困扰我的关于诗歌的难题一下子有了答案。我从他的230首诗歌组成的《村居笔记》里，看到了我的困惑和迷茫！看到了公智的踩着民歌节奏，对他生活的这片土地的特殊感情。以及他对诗歌深刻的理解和对诗歌赋予的高贵。
    我静下心读他的每一首诗。他在一首《耕读生活》里这样写到：“我是我的王  巡守在三间瓦屋两亩薄田/还有屋后的天堂山  数不清姓氏的草木/绿竹清风  吹皱了/门前篙滩河平静的心思/……/让半夜狗吠  宋词像月亮一样踏着碎步/澹然而至  轻叩梦中的窗棂/所有事物 都按我的计划井然有序/春种 秋收 让粮食/一粒粒喂饱村居生活//我是我的王  牛是我远古的兄弟/跟随我  完成耕读生活/更多的时候  牛在嚼草我在嚼字/嚼碎一个人或牛一生的黑白、冷暖和宿命/然后依靠反刍  寻找/我们各自活下去的理由。”这首诗是公智目前真实生活的诗意呈现，是他诗歌艺术的写照，也是他追求诗歌的一种“个性”手法。中国现代诗，是一条源起“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的流经百年波澜壮阔的河流，诗人们挥动情感之浆，击打着一样的碧水蓝天，感受着一样的湖光山色，然而，每个人的感觉确实迥然相异。惟其如此，中国新诗才精彩纷呈。也许，当下诗坛纷呈的流派和时尚风流的网络诗歌，没有对他纯净的写作产生影响和侵染。
公智最可贵的是从一开始诗歌写作就走自己的路子。如果说每一座山，每一个村落，每一棵草木，每一片泥土都是他诗歌创作的源泉，那乡风、乡俗、乡情就成了他诗歌创作的动力。当我读到他的《梦回老家》时，我被他诗中那厚重的情感压抑着，有些无法呼吸，诗中的每一个字都是掷向我的利器，我能感受那份疼痛，那份呻吟，那份呓语，那份呐喊！“梦回阳坡垭  比老家更老的家/三间茅屋  六十年前已为秋风所破/还逼着茅草  把荒芜写满了山坡/旋起的尘土  又被尘土掩埋/我从未谋面的奶奶啊  一个人/蛰居在垭口坟堆  眼瞅着儿孙们/无论去哪儿  都得走一走下坡路//老家压在父亲肩上  从阳坡垭挪到岩屋/又从岩屋挪到无常沟  一路下坡/生活越走越低  越走越低了/想起奶奶  奶奶还在高处啊/父亲一声悲叹  一下子/就把一辈子的恶气  出完/然后  被唢呐和哭声抬上了白家坡//我借秋风  为奶奶扫一次墓/再借秋风  数一数坡地上枯萎的时光/我也要走一走下坡路啊  去渡过汉江/渡过我全部的深渊  回到生活。”——《梦回老家》。
    从这个基点出发，公智对自己诗风的选择是个性的。他喜欢用唯美、柔曼的语言去处理大江东去的豪放意境；他喜欢把朴素的场景用乡村去衬托，表现的细腻而婉约！他在一首《满秋》这样写到：“我有好天气/也有好心情/把上天恩赐的光和热一点点积攒/贮进满山的浆果坚果/藏进满地的豆荚和玉米棒/等到秋风起寒露霜降/我将用玉米整齐的牙齿/咬住生活/然后 从容走进寒冷的冬。”由此可以看出，公智对乡村的熟悉犹如自己身上的皮肤和纹理。他对这片泥土的热爱透着“燃烧”般的炽烈，击穿岁月的坚韧，对生活充满着多姿多彩的梦想和追求！
公智一直在执着地寻找属于自己的诗歌感觉。奥地利心理学家说：“将感觉获得的信息综合成是否符合自身需要的整体形象，由此决定取舍的行为反应。”这就是说，对于所有的诗人而言，意象是一种“共相”的存在，共时的生态。但究竟每个诗人去怎样驾驭，怎样表达，从什么点去切入？每一个创作主体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而对于公智拿捏乡村题材的能力，就像他现在做的金银花产业一样，是那么得心应手，似乎那些抓心挠肺的诗歌语言和意境，都在金银花地里种着，他可以随时去采摘、烘培、揉捻、成型。
我记得艾青在《我爱这土地》的两句诗：“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这份淋漓尽致地情感渲泻，是诗人对客观物象艺术地灵性化和人格化。而公智更倾情于自我对于审美对象的动感。如《眷恋》：“一棵树站在贫瘠的乡村 努力把根须/伸进大地深处 企图掏出更多的水和矿物质/填饱树立的远大理想 吃力的样子/轻易就被一阵路过的风 撞得东倒西歪//我看见那棵树的时候  还看见了/一大片树  从山脚一直站到山顶/一棵挨着一棵  连成无边无际的森林/一齐用根  在抱紧脚下的土地。”我们可以从中感悟到，一棵树就是一个人的一生，必须要去经历苦难、无奈、迷茫、失败。但生命的顽强就在于可以涅磐，可以伸展的辽阔和天空。
公智一直在虔诚地寻找属于自己的节奏和语境。从对生活诘问切入，赋予他的诗歌浓郁的哲理色彩。一位西方现代主义大师说：“我们倾向于相信我们在理解一些事物，这些事物是能够通过理性表达出来的。这是因为每一种明确的感情都趋向于采取通过理性加以系统阐述的方式。”这种概念性地表述世界，对于诗人用意象描绘世界，并不相矛盾。公智的《热爱》就充满了对感情的叩问：谁能说得清楚，一座大山心里/到底储藏着多少爱，一条地下河奔涌而出/无疆之爱欢快流淌，一寸寸润泽我的生息地/从过去一直爱到未来，生生不息/源源不断。直到有一天，我死了/也抱紧三尺黄土，养活几株苍松翠柏。再如他的《火炉》：“一路从夏天走来。我的命运被谁轻轻放下/又高高提起？站在冬天的路口/秋水淹没了来路，而前途/让大山牵着鼻子，拐入瘦峭的霜林//霜雪围困的人类，目光比落叶还要茫然/从挥霍不完的温暖走过来，季节一个转身/陷入绝境。醒悟和懊悔，总是慢了半拍/救赎，往往需要点燃自己的生命//怀抱草本的词语，我为冬天送来温暖/见证一些灵魂，因为燃烧而闪耀光芒/还有的呲牙咧嘴，泪水长流。见证人间烟火/如何被生活高高提起，又被岁月轻轻放下。”如果说，诗是人类情感最抽象、最微妙的表达方式，那么，透过诗人的这些句子，呈现给读者的是立体的、复杂的、矛盾的却又是在艺术领域协调的情感生态，是一种渴望与等待、迷茫与曙光、世俗与脱尘的交织。在意象属性的反衬中寻找表达的视觉。公智在诗歌中投上不同方位的“光”，从而使诗意显得丰满而富有层次感。
如果说养育自己的地方就是故乡，那这片秦岭以南的广袤山川养育了陕南儿女的坚强、不屈、淳朴、踏实，赋予他们朴素的感情表达方式。而公智对《故乡》的感情是这样的：“秦始皇和他庞大帝国是我的/汉中王和三千里汉水是我的/秦岭挺起的脊梁是我的/汉水百转的柔肠是我的/秦风楚韵是我的/稻鱼粟麦是我的//而我是你的。我的童谣和哀乐是你的/我的热爱和悲伤是你的/我的前世和来生是你的/我的流域、我的江山、我的宇宙都是你的。”公智展开了诗歌的气势，把中国传统美学中钟情的诗歌表现形式发挥的淋漓尽致，这种庞大的意象组合，是为了把内心那蕴藏很久的对家乡的感情，寻找到一个合适的渲泻，寻找到一个灵魂的契合。
一个人不可能靠诗歌安身立命，但一个人可以被诗歌拴住。从公智诗歌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诗的精髓已经沁入其行为之本，他不想让他的这些分行的文字是昙花一现，而是执着地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朴素道理，虔诚地写他熟悉的场景，草木，民风，民情。他用一双负责任的眼睛，看清“如果落雨了/那是羊群全部的泪水。如果下雪了/那是羊群拔掉的毛，为过年的人/留下，一行行足迹”。他一再练习方言，是“因为我怕有一天/真的回到故乡，因为说错了一句话/乡亲们就把我当成异乡人”。他咬破自己的内心，要说给这片土地的话很多，可用的字越来越少。他有时低吟，有时激昂，但骨头里潜伏着耐心，所以他分娩的诗句都有胎记，不东施效颦，不浓装艳抹。
公智的诗歌可圈可点的地方还很多，当然，也不是说没有可以打磨的空间。然而，要紧的是他走着自己的路，说着自己的话，唱着自己的歌，他不管诗歌是不是站在文学艺术的边缘地，他总是让自己活在春天。更要紧的是他生活在每一块地都长诗歌，每分每秒都在流动诗歌的乡村。他不嫌脚下的泥土粗糙、潮湿、肮脏。他一双脚牢牢地踩在上面，种植诗歌，收获诗歌。这样的歌者，不论其哭或者笑着让纯厚的诗歌诞生，我都敬重他的勤劳，我给他掌声，也给他上面这些简单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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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鲁绪刚，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康市作家协会理事。在《诗刊》、《星星》、《青年文学》，《中国校园文学》，《北京文学》，《山花》，《飞天》，《广西文学》，《滇池》、《山东文学》，《文学界》，《延河》，《诗选刊》，《诗歌月刊》，《中国诗人》，《中国诗歌》，《诗潮》、《时代文学》、台湾《秋水》诗刊等国内外百余家报刊发表作品。《西部抒情》曾获得《诗刊》社主办的“首届汉江诗会”一等奖。作品入选《中国诗歌选》，《2011年中国诗歌年选》、《中国当代汉诗年鉴》，《中国2010年度诗歌精选》、《中国当代诗歌导读（2010卷）》、《当代世界华人诗文精选》，《2009年中国年度散文诗》，《中国网络诗歌前沿佳作评赏》，《飞天60年典藏、诗歌卷》，《现代诗人诗选》等几十种选集。《中国诗歌》头条诗人。2013全国散文诗笔会陕西唯一代表。著有诗集《岁月之重》。博客：http://blog.sina.com.cn/luxugang69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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